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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皂角樹       焦富軍       在我家老屋附近,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樹,她滿載著我兒時的記憶。直到現在,我每次回到老家都會抽出時間,懷著崇敬的心情,來到樹下,駐足觀望。她就像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在給我講述著兒時的故事,讓我回味無窮,感慨萬千。 這棵皂角樹樹齡應該好幾百年了。聽村里的老人說,他們小的時候這棵樹就已經很古老了。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樹很高,遠遠看去像一個鐵塔,直插云霄;樹干很粗,得四五個人手牽手才能合圍。高大的皂角樹引來很多喜鵲、烏鴉在這里搭巢安家。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大群喜鵲、烏鴉在樹周圍飛翔盤旋,很是壯觀;耳畔時常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如同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音樂盛宴;樹枝特別繁茂,就像一把超級大傘,給我們遮風擋雨、遮天蔽日。皂角樹下,是我和小伙伴們童年時代的樂園,我們會在樹下捉迷藏、做游戲、玩耍嬉戲。 每年夏天,皂角樹上長滿了或黃綠或墨綠色的皂角,像似掛滿了一把把飛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陣風吹來,這些皂角便會隨風搖擺,像極了掛著的無數個風鈴,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那時候,我們特別喜歡到玉皇燈的灘里去游泳。每次去之前,就會來到這棵皂角樹下,想方設法摘幾片皂角,裝在衣兜里。在游泳戲水間隙,我們會模仿大人將皂角用石頭砸爛,然后抹在臟了的衣褲上,浸泡幾分鐘后,便開始搓洗衣物。用皂角清洗過的衣服,不僅特別干凈,還會散發出淡淡的皂角的清香。那時的皂角,使我們免費的洗衣粉和肥皂,用起來特別得心應手。   ------     最有趣的,莫過于用皂角去嗆魚了。當時,河里的魚很多。我們還會同幾個小伙伴一道,摘好多皂角,然后再摘一些黃金條葉子,混在一起用石頭搗碎,然后連渣帶汁迅速捧著撒向小河溝里,時間不長,小河溝的魚兒便出了洞,好像喝醉酒了一樣,特別好逮。這時候我們會迅速跳入小河溝,爭前恐后的捉魚,捉到的魚我們會折一枝帶鉤的柳條,將魚兒串起來。每次都會捉一大串呢,我們會將戰利品拿回家,讓母親熬魚湯解饞,狼吞虎咽喝一碗鮮香的魚湯,感覺特別滿足。 也許是這棵樹太古老了,被當地老百姓視為神樹,大家稱之為“皂角大仙”。我上師范那幾年,慢慢發現,這棵樹上掛滿了紅布,好多鄉民在樹下焚香燒紙,燃放鞭炮,祈求大病康復,或四季平安,或招財進寶,或早得貴子······愚昧無知的鄉民簡直把這棵樹當成了無所不能的大仙,聽說還很靈驗,所以一傳十,十傳百,引得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在樹下焚香,在樹梢搭紅。隨著燒香的人越來越多,燃著的黃裱、火紙燒燃了樹皮,繼而引燃了樹干。但大家都無動于衷,沒人去制止,沒人去滅火。久而久之,那棵皂角樹的樹干竟然從中間燒了個大洞,時間久了竟然燒空了,只留下兩邊一層薄薄的樹皮勉強支撐著整棵大樹,原本粗壯的樹干從中間斷裂,一分為二,枝葉開始枯萎,眼看著搖搖欲墜了。 我看到記憶中的參天大樹變成了這個樣子,心情無比沉重,在同情那棵帶給我無限快樂的皂角樹之余,對那些破壞大樹、相信迷信的鄉民簡直是深惡痛絕。 好在,國家開始注重保護生態環境了,縣林業局對全縣境內很多大樹都開始掛牌保護起來,這棵皂角樹也不例外。村名用鐵絲將分開的樹干捆起來了,下面的樹洞砌了些磚。讓我欣慰的是,現如今,這棵原本樹干燒空、只剩下很薄兩片樹皮的皂角樹,顯示了頑強的毅力和旺盛的生命力,又開始枝繁葉茂起來。 我曾經讀過陳永明校長的佳作《敬畏大樹》,感同身受。每次回去,我就會來到樹下,滿懷敬畏之情,用手機給這棵大樹拍照。我希望一直見證著這棵古老的皂角樹在鄉民的保護下,浴火重生,再次煥發出生機和活力,長出她該有的樣子。  +10我喜歡

原創 若塵  若塵說電影      今天看了新一期的《圓桌派》,題目是“看門道與看熱鬧”。   其中分析了當年的京劇票友,和現代的偶像粉絲,票友與粉絲有著巨大的差別。   票友是懂行的,看京劇能看出門道,他們是京劇大師的知音,是京劇大師進步的動力,大師們也會為了這幫票友,不斷磨練自己的技藝,達到藝術是的顛峰。   粉絲的主要行為是崇拜,而且是盲目的崇拜,在他們的眼里,偶像就是完美的,不存在任何缺點,誰要說他們的偶像不好,他們就跟誰急。   這種不理性的崇拜心理,其實是源于人性中一個巨大缺陷:奴性。   而奴性的主要缺點就是無知,粉絲把自己變的無知,以迎合偶像的偉大。       在哲學中,經常會用理性與感性,來代表人類的知識與情感。   亞里士多德說,理性是冰冷的,系統的,可以梳理出條理來,通過學習和邏輯分析獲得,但那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感性是溫暖的,通過你看到的,聽到的,嘗到的,聞到的,觸摸到的東西獲得,這種東西是直觀的,是趨利避害的,但卻經常使人受騙。   比如我們看到的偶像,他們其實并不是真正的他們,偶像是被包裝公司包裝出來的一種形像,這種形像與他們真實的自己可能有巨的差別,但我們看到永遠只是他們的形像,而看不到他們的真實。   這個世界逐漸的在趨向于兩極分化,不是金錢上的兩極分化,而是智力上的,一群人變得越來有智,而另一群人變的越來越無智,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世界最終只會分為兩種人:騙子和傻子。   形成騙子和傻子的世界的原因,并不是由騙子決定的,而是有傻子決定的,因為傻子如果不被騙的話,他們會很痛苦。 +10我喜歡

文 | 云 舒  排版 | 南 秋      《世說新語》有句話:謝太傅絕重褚公,常稱“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   意思是,謝安非常推崇褚季野,曾經這樣稱贊道:“褚季野雖然不經常說話,但春夏秋冬四季的寒溫冷熱,全都裝在了胸中。”   這是東晉名士謝安夸獎當時的征北大將軍褚季野的話。說褚季野這個人話少而內心通透,能夠看清世事。   其實不止謝安這樣評價褚季野,有一個叫桓彝的人也說“褚季野皮里陽秋。”意思是褚季野口頭上雖然不評論別人的是非對錯,但他肚子里卻藏著一部《春秋》,自有是非褒貶的標準。   生活中,我們大都有自己的思想見解,也不愿意錯過任何可以發表見解的場合機會,但其實很多時候,說不說自己的意見并沒有多少實際意義,不過是圖口舌之快。   適當地保持沉默,或者話說的晚一點、慢一些,才是明智之舉。       1       適當的“閉嘴”,避免禍從口出。   《艾子后語》中記載這樣一個故事:趙國有一個方士好講大話,他自稱自己已經活了幾千年了,見過伏羲、女媧、神農、蚩尤、倉頡、堯、舜、禹、湯等上古神仙。   有一天,趙王從馬上摔下來,傷得不輕。醫生說,需要千年以上的血才能治愈,于是趙王就命令把方士殺了取血。嚇得方士趕緊澄清自己是吹牛,但是趙王不信他,認為他是為了保命而撒謊,還是把他殺了。   俗話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這個人就是因為說話太玄,子虛烏有,最終招致殺身之禍。   還記得那個因在班級群里曬女兒的清華錄取通知書被踢出群的郭蘭嗎?起初,別人在群里都不怎么說話,只有她每天都會在群里自言自語,發一些自己的生活照,發女兒認真學習的照片,有時候甚至還把女兒的筆記發到群里。   在女兒收到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后,她更是在第一時間把錄取通知書曬到了自己的班級群,并且還非常驕傲地發了一段話:“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就是大氣。”   本來就對郭蘭一忍再忍的同學們,至此都不愿意再回復她了。尤其是郭蘭的班長,他的兒子今年也參加高考,但是卻沒有考上好的大學,本來心情就很低落,看到郭蘭每天發這些東西,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直接把她踢出群并刪除好友。   這是網絡時代另一種形式的禍從口出。郭蘭在發那些照片和通知書的同時,表現出極強的優越感,想的也只是炫耀自己的女兒有多優秀,絲毫沒有考慮到群里其他同學的感受。   莊子《人間世》一篇中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夫言者,風波也!”   一句話說不對,人與人之間就出問題,引發風波。郭蘭錯就錯在把同學群當成了家庭群,一切以自我為中心,以至于觸犯眾怒、被踢出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所以,生活中我們要學會適當的“閉嘴”,才能避免禍從口出,得罪他人。       2         訥言,更有利于平心靜氣地思考。   想起老家的鄰居劉嬸。劉嬸在老伴去世后,一直跟兒子兒媳一起住,順便幫他們照顧孩子,做點家務等。大家知道,婆媳關系向來微妙,不在一起還會發生矛盾,更何況天天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可劉嬸和媳婦相處的相當好,從未因家庭瑣事臉紅過。閑聊時我問劉嬸其中的秘訣,劉嬸笑著說:“哪有什么秘訣?我就掌握一點,和媳婦住在一起少說話。”   “少說話?”劉嬸見我疑惑不解,就進一步解釋說:“就是不該管的不管,比如兩個孩子的教育問題,老人和年輕的看法不一樣,說多無益;再就是生意上的事,收入多少啦等等,我也從不過問。”   原來如此。少說話,是婆媳之間避免摩擦、和諧相處的法寶。許多有文化有知識的人都做不到這一點,而自幼生活在農村、大字不識的劉嬸卻深諳此道。   在剛剛結束的《主持人大賽》第七場中,針對新聞類選手崔爽表達不流暢的問題,康輝評委的點評是:“可能你有點著急,著急會使你語言的狀態不夠從容,語速太快了。通常語速很快的時候,你的嘴就會跑到你的思維的前面。”   康輝的評價可謂一語中的,很多時候,我們生怕自己說的慢會給人留下愚笨、呆板等印象,會不自覺地加快語速,殊不知越快越容易出紕漏,真是得不償失。   事緩則圓。而真正聰明的人都懂得說話應該慢一點,邊思考邊表達,這樣說出的話才能更加從容、順暢。       3         水深則流緩,語遲則人貴。   古語云:水深則流緩,語遲則人貴。   水越深,水流越是平緩,水面上雖然風起浪大,沉在深處的水還會保持著緩慢的速度;有修養的人說話都是慢悠悠的,且不輕易表態,不輕易下定論,謹言慎行,說出的話猶如良藥,可以醫人。   孔子也說:君子訥于言而敏于行。這里的"訥言"是忍而少言,忍而慢言。要三思而后說,不要口無遮攔,信口開河。   遇事只有少言、慢言,才會給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也才能由此分辨出哪些話是聽都不要聽的,那些話需要象征性地應付,哪些話是真正有利于自身的。分析判斷以后,再遵從自己的內心,做出正確的表達也不遲。   不急于表現自己,不與他人爭一時之高下,是一種低調的聰明,更是高情商的表現,愿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留自己的立場和原則,不隨波逐流,更不人云亦云。   +10我喜歡

小 說 老街舊事(下) 文/李堯隆   五 你還別說,那年和有米做伴兒沒娶老婆的還有大隊書記秦楚國的小舅子楊老七。與有米相比,楊老七那是牛屎比麝香——不在一個檔,不單個子矮、塊頭小、長相丑,精神頭也差,整天蔫了吧唧的像個病漢,隊長施順派他活,每天都是曬曬谷子,看看圳溝通不通暢,犁地耙田的活計一樣都不行,種地只能打滾蛋兒,夏秋就跟著婦女混,冬季打場時,下場別人扛二斗半口袋,他只能裝一半,盡管生產隊照顧,但每年也就掙個一千五六百分,抵不過一個好婦女。他剛成年,父母便去世了,這可愁壞了他姐姐——書記夫人,逢人就托給她弟弟介紹對象,可眼看三十來歲了,還是光棍一條。也許是這年年三十晚上,他姐姐逼著他給死去的爹娘燒了紙錢的緣故,正月剛過,就桃花運罩頂了—— 那些年老街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三十歲左右娶不上媳婦的男青年,要是外村有姑娘肯嫁給他,大隊就批準姑娘家一家遷來落戶。不知是誰給牽的線,剛過三月,歐陽就成了楊老七的媳婦兒,娘家一家也都搬到我們老街上來了。 歐陽不單叫歐陽,她也有大名,叫歐陽玉蓮。聽人家說,她媽生她時,屋內有一股強烈的香氣,門前荷塘里蓮花正艷,她下生后,就有了歐陽玉蓮這個名字。人們為了好叫,就直接叫她的姓,叫來叫去就把“玉蓮”二字叫丟了,叫成歐陽了。 歐陽玉蓮嫁過來那年才十八歲,民兵營長龔明懷組織老街上的娃兒們敲鑼打鼓地在街頭迎接。那天正是四月初八,天氣也很好,陽光很煦和。歐陽玉蓮穿一件紅色的上衣,隨著送親的隊伍緩緩走來,猶如一朵玫瑰開在人們的視野里。 鑼鼓喧天,鞭炮在瘋狂地炸響,這時石蛋扯著民兵營長龔明懷的袖子結結巴巴地說:“明……明懷伯……伯伯,這……這……這個新娘子的兩……兩……兩個奶子好大啊,只……只……只怕能養活我……我們一街人……” 石蛋的話引得一街男女老少哄笑。 “你個狗日的,能養活你們一家人。” 龔明懷看了一眼從身邊走過的像紅玫瑰花一樣的歐陽玉蓮豐滿的胸部,咽了一下口水對著石蛋罵道。   有米娘是在小巷盡頭的老井邊打水時見到歐陽玉蓮的,那時老街還沒有自來水,整個老街的人都到這口井挑水。這天,有米爹用木桶從井里往上提水,有米娘與石蛋的娘有米的三嬸在井邊洗衣服,石蛋在旁邊和泥玩。歐陽玉蓮挑著水桶來打水,只見她穿著家做的單褲,帶大襟小褂,胸前鼓鼓的像是揣了什么東西,兩條大辮子耷拉在微微上翹的屁股上,那雙黑黑的大眼睛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有米爹要給她打水,她不讓,自己用扁擔勾住水桶,左右一倒手就打上來一水桶,穩穩地放在井臺上,現在的健美操也比不上那姿勢漂亮,在石蛋眼中,以后再也沒見過比她漂亮的女人。石蛋呆呆地看,三嬸喊了石蛋幾聲,石蛋也沒聽見,直到三嬸拍了拍他的后腦勺,他才不好意思地轉過神兒來。 吃午飯時,三嬸問石蛋:“娃兒,你長大了娶什么樣的媳婦?” 石蛋癡癡地說:“就挑水的那個。” 三嬸笑了:“我兒子有眼光!” 石蛋爹邊往嘴里扒飯邊感慨地說:“可惜了的,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 三嬸斜楞石蛋爹一眼:“不插牛糞上,插哪兒啊?你想給挪了啊?” 石蛋爹瞪了一眼三嬸:“沒同你扯,吃飯!” 這是歐陽玉蓮嫁過來三個月時的話。過了三年,歐陽玉蓮還是那個樣子,只是臉上沒有了先前的微笑,白里透紅的臉變成了青黃色。書記夫人三天兩頭兒來罵一頓:“喂個雞還下蛋呢,養個大活人連個娃兒也生不了。”罵得嘴上起沫,臨走時還指著窩在墻角的弟弟罵一句:“爹媽咋生了你這么個不中用的東西,當王八的命!” 就這樣,人們白天聽書記婆娘罵街,晚上在街口聽打鼓說戲,什么穆桂英、秦瓊什么的英雄人物,人少時則議論楊老七,日子過得也挺有滋味。每晚民兵營長的婆娘都要站在街口嚷:“狗日的,晚上飯一吃哩就不見人了,就去嗅騷氣去了,幾十歲的人哩,還發騷,像貓叫春一樣到處喵,東家嗅不到騷味了就嗅西家,也不撒泡尿照照,人家能看上你?還不是半夜爬到老娘身上找老娘出氣!” 人們陶醉在田園牧歌式的生活的時候,改革開放開始了。老街上很多年輕人都到南方城市打工去了。打完場,再也見不到說書的了。大隊來人開會,分田分地,承包到戶。 楊老七因干不了犁地耙田的活,所以許多活都是請有米幫忙干,有米反正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楊老七請他幫忙干活,先不說工錢,一日三餐有人管飯管酒,倒也樂意。有心人發現,歐陽玉蓮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來了。   六 連著幾個春秋更替,改革開放的浪潮繼續向前推進,城鄉差距在逐步縮小,人們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面朝黃土背朝天勞作的老街上的人們,晚上再也不到街口聽打鼓說書了,說書的不來了,人們的業余文化生活就是看電視,老一點的就圍在有米三嬸家的大火盆旁扯閑勞嗑。 那天,電視里正播放《西游記》時,有米的三嬸突然對有米娘說:“你說啊,那歐陽玉蓮結婚三年沒有娃兒,突然就有了,我琢磨啊,楊老七那熊樣能揍出孩子嗎?不定是歐陽玉蓮劃拉誰的呢!娃兒一出生,我就端相,這兩天我才看出來,你說那娃兒像誰?” 三嬸這么一咋呼,人們嘁嘁喳喳地議論起來:“還真是的,咋看也不像楊老七。” 三嬸得意洋洋地小聲說:“你們看像有米不?” 大伙“呀”的一聲:“還真像!” 有米娘忙攔住話頭:“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快閉上你們那破嘴吧。” 有米娘心里直打鼓:楊老七和歐陽玉蓮的娃兒,怎么會像我家有米呢?可千萬別出點啥事兒。   越怕出事兒越出事兒。那天石蛋從學校回來,放下書包想吃飯,可娘沒在家,石蛋跨出門四面一撒目,看見街頭居委會跟前有很多人,從人縫中鉆進去,眼前的一幕讓石蛋驚呆了。 居委會坪地里全是人,大部分人靠著墻,或坐、或站、或蹲著。緊挨著階沿擺了一張辦公桌,后面坐著居委會主任,他身后坐著其他大小居委會干部,主任夫人的手里握著一根黑黝黝的拖拉機上的破三角皮帶,叉著腰站在四五個女人前面。房梁上穿過一根繩子,一頭拴著有米,一頭拴著歐陽玉蓮。有米兩條胳膊被吊著,露出的后脊梁已經被打得鮮血淋漓的,他耷拉著腦袋,兩條濃鼻涕掛在嘴上,面頰以及脖子也被抓破了,一條一綹的,不細看已經認不出是誰了。 與有米比起來,歐陽玉蓮算是幸運的了,雖然兩個胳膊被束縛著,但身子還沒露出來,只是臉蛋子腫得老高,嘴角往下滴著血,頭發蓬亂,眼睛腫得只露一條縫。 居委會主任掏出一包“白沙”煙,抽出一支,用打火機點著,慢吞吞地問:“有米,你交代不交代啊?” 有米頭動了一下,鼻子起了個鼻涕泡,使勁吐了口唾沫,卻被粘在嘴邊半干不干的鼻涕擋了回去,他喉頭“咕嚕”了一下,沒有聲息了。 主任夫人指著歐陽玉蓮問:“你個偷人養漢的狐貍精,你說,你為什么結婚三年都沒有娃兒?” 歐陽玉蓮半張開沾著血絲的嘴唇:“那你得去問楊老七!” “我問的是你!你為什么突然又有了娃兒,可這個娃兒越長越像有米?” “那是有米他經常幫我們干活,看著他長的。” “你還有臉狡辯。我再問你,你現在肚子里的娃兒是誰的?” “我自己的!” 歐陽玉蓮直撅撅地頂撞。 “打她!” 主任夫人喝令那幾個婦女將歐陽玉蓮的褲子扒下來,那帶血的皮鞭子打在歐陽玉蓮白嫩嫩的屁股上,沒幾下,歐陽玉蓮就“媽呀,媽呀”地叫起來。 有米掙扎著坐起來:“你們別難為一個女人,朝我來!” “嗬!你還充英雄呢,打你就打你!” 主任夫人掀起有米的褂子,皮鞭又“啪啪”地響起來,打得有米像被宰殺的豬一樣拼命地叫,震得房頂上的灰塵直往下落。 石蛋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害怕極了,趕忙從大人們的大腿間鉆出來跑了回家,心還“咚咚”直跳。   七 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冰冷的北風從河灘上嗖嗖刮過來,把月亮刮到云屋面去了,天空像一張用舊的臟抹布,嚴嚴實實地蓋在老街的上空,將整個老街捂得漆黑一片。各家的狗都躲在窩里,不再沒頭沒腦地狂吠。大人們喂好牲畜,關住大門,將娃兒們抱床頭上,看電視里那重復了好多遍老掉牙的《西游記》。 石蛋依然趴在床上,不知看到啥時候,就困了。就在這時,黑暗的夜空突然傳來毛骨悚然的叫聲:“三嬸!”這時候不是好聲兒地喊,指不定哪家出了事兒。人們一個個支楞著耳朵細聽。三嬸大聲呵斥石蛋爹:“你這個大老爺們,裝慫包呢,快出去看看!” 石蛋忙起來穿上鞋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跑回來:“不好了,有米哥跳井了!” “那快往上拽呀,往回跑干什么,一會兒不淹死了嗎?”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可也上不來!” 三嬸催促石蛋爹:“你快去看看。” 石蛋爹慢騰騰下地,穿上鞋,披上舊軍大衣,拿著手電筒,這才晃悠悠地走出去。 這時,三嬸也下了床,走出門奪過手電筒:“你們這些大男人,遇事兒一點章法都沒有,廢物!”說著快步朝門前走去。 經過這一鬧騰,石蛋所有的困勁兒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像泥鰍一樣,出溜兒一下鉆出屋子,跑到他爹屁股后,拉著他娘的手來到井沿兒。 那時的井,井上什么設施都沒有,只是在井口的四個方向放著四塊大石板當是井臺。一到冬天,你打水灑點兒,他打水晃出去點兒,滴在井臺上凍成了冰,弄得井口成了冰窟窿,是小娃兒們的禁區,大人也得小心翼翼的,有米怎么不小心掉進井里了呢? 人們吵吵嚷嚷地圍在井邊,束手無策——井下挨水的地方都結了冰,只有一個小桶才能下去的圓圓的孔,人們從這個孔里往外打水。有米是跳下去的,臀部卡在這個孔上,下不去上不來,已經撲騰了半天,棉褲濕透了就凍在孔邊的冰上了。人們沒法把他拉上來,就圍在井邊吵吵,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用井镩把冰除開。” “誰敢保證井镩不出溜?一出溜他的腿還要不要了?” 有人在質問。 “要不用火烤吧!” “那得驢年馬月才能烤化呀?” 石蛋爹煩了:“這不行那不行,大家說咋行?總不能讓他凍死在井里吧?” 三嬸松開拉著石蛋的手,打著手電筒走上井臺,從井口往下照了照,回頭對這幫人說:“說你們廢物你們還不愿意聽,遠點兒呆著去,聽我的。” 三嬸彎下腰:“有米,聽三嬸的,把皮帶解開,等會兒我讓他們續下根繩子,你拴在咯吱窩上就上來了。”說完,直起腰對石蛋爹說:“你去找根結實點兒的繩子來。” 石蛋爹踢踢踏踏地走了。   有米娘聽到消息,穿一件破棉襖,披頭散發地從家里瘋了一樣跑來,鞋都不知道跑掉到哪里了,光著腳撲向井臺,呼天喊地叫著有米的名字。 三嬸慌忙一把攔住,又對幾個站在井邊看熱鬧的人說:“等會兒你們幾個慢慢地拉,不要碰壞他。”然后又對石蛋說:“娃兒,你跟我去拿條褲子來。”安排完這些,把手電筒遞給石蛋,拽著有米娘的手回到院子里,順手抱了幾個干柴棒子,在屋里攏起火來。 不一會兒,人們鬧哄哄地將有米抬進屋來,三嬸指揮他們將有米放在椅子上,回手將一床大棉被蓋在有米身上。做完這些,她將石蛋爹平時舍不得喝的白酒倒了半茶碗,煨在火上熱著:“有米,你不好好活著,跳哪門子井,你對得起你娘和我們?” 有米渾身篩糠似地哆嗦著,上下牙磕得咔咔響,結結巴巴地說:“三……三……三嬸……你……說……遇上……這……這事兒……活得……得……了嗎?” 三嬸將冒著熱氣的酒遞給有米:“孬種,人過一輩子啥事攤不上?遇上點事兒就跳井,幾條命擱這么跳啊!” 有米一口把酒干了,在擦嘴的瞬間,眼淚嘩嘩地流下來。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勸他。三嬸說:“人們都說:沒有養漢老婆立不起村子,我們娘家那頭兒有句順口溜兒,‘大城里養漢婆娘上了千,不夠鄉下往上添。’凡有人煙的地方就有這事,不信你到別的村子問問!” 石蛋爹說:“有婆娘兒的睡別人媳婦砢磣,沒媳婦的搞別人婆娘沒人笑話。” 民兵營長龔明懷說得更直接:“我操,她自己愿意,咱又不是采花盜柳!” “對,公狗兒爬背,還要母狗兒翹尾巴才行哩!” 有人附和著。 酒勁上來了,有米說話也不結巴了:“關鍵是我沒臉見人啊!” 石蛋爹來氣了:“沒囊沒氣的東西,沒臉見人就不見人,跑到西涼國待著去。”   八 讓石蛋爹言中了,有米真的跑了,是不是跑到西涼國人們不知道,反正一跑就是七八年。這期間,關于有米、歐陽玉蓮及有米娘的事在街頭巷尾傳了好久。 先說歐陽玉蓮。在有米走的那年,歐陽玉蓮順利地生了個女娃。只是生了這個孩子后,再沒有生過娃兒,這更印證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說法:兩個孩子都是有米的。有米不在,她生不了娃兒了。 倒霉的當然是有米一家,有米的四哥到別的村給人家當了上門女婿,還算安定。可他那年領著鄰村村長的侄女跑了,村長的弟弟、弟媳婦三天兩頭來向有米娘要閨女。那年該著出事,八月中秋節那天,有米爹干了一天的活兒回來吃飯,有米娘心疼老頭兒,燙了一壺酒,剛端上來,村長弟弟與弟媳兩個禍頭就到了。他倆將桌子掀翻,碗盤碟子全砸碎了。有米爹一氣之下,在喂牛時用繩子將自己拴在牛棚上吊死了。有米娘經受不了這連續的打擊,精神失常了,出門扭扭搭搭走上街口的路,口里喃喃地叫著:“駱駝,我的兒啊,你咋不回來呀?”沒人攔著,她順著道走出了橫街巷子,再沒人攔就到了河邊。有人將她拉回來,她坐在院子里,兩手拍打著地面:“我苦命的老頭子,你可把我坑苦了,你把這些孽都扔給我,叫我可咋活呀……”人們看到這兒,無不搖頭嘆息。  居委會主任退二線了,他的兒子當了主任,有米三嬸家的石蛋是這個居委會的黨支部委員。這天,主任喊石蛋去居委會開會。走在路上,他神秘地說:“石蛋,有米回來了,咱老街又該出事了!” 石蛋問:“為啥呀?” “你看著吧!”他朝石蛋擠了擠眼,結束了話題。石蛋想,這個主任應該當主任,比我心眼多多了,他繼承了他爹的心機。 石蛋沒能看到出事,老街一切依舊。出事是在三年后,原因當然還在歐陽玉蓮身上。 有米不知道什么原因,知道了家中的情況,從不知道有多遠的莫河匆匆趕回來。爹死媽瘋、哥哥出走的現狀他無法改變,死了的活不了啦,跑了的自己不回來也沒處去找,只能好好孝順老娘。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有米娘精神病好了許多,不再哭著念叨著去街上,生活也安定下來。 問題的關鍵是歐陽玉蓮的第二個娃兒已經八九歲了,也沒再生娃兒,可有米回來不到二年,歐陽玉蓮生了小三——第二個兒子,而且不久又懷了第四胎。這個事實,無論是與此事毫無瓜葛的一般村民,還是極其反感、難堪的主任家族和親友,都不能等閑視之——有米的噩運隨時都可能降臨。   第二年春上,種完地后,陸陸續續有村民家垛墻蓋房。這天,有米給三嬸家垛墻,中午吃飯時喝了點酒,與現任村主任的連襟——一個叫谷滿的村民犯了話,幾個人狗仗人勢劈頭蓋臉地打有米。有米沖開眾人跑回家,這事兒到此該結束了,可幾個不睜眼的家伙在谷滿的帶領下,掐著泥叉追到家門口,還狂叫著:“整死他,整死他!”這真是黑瞎子叫門——熊到家了。谷滿攥著叉子將屋門叉開,鋒利的叉齒叉到在里面頂著門的有米胳膊上,頓時,鮮血冒了出來。有米急了,從菜板子上抄起菜刀,劈頭就砍了過去,谷滿躲不開,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腦袋,只聽“咔嚓”一聲,谷滿的那只手就從手腕處齊刷刷掉了下來。谷滿嚇傻了,一撒手將叉子扔了,抓起掉在地上的手,“媽呀”一聲跑出屋子去了。 幾個幫打的人也害怕了,他們有的跟著谷滿跑回家,有的去找居委會主任。主任一聽,一個骨碌從炕上爬起來:“還等啥呀,快把四輪車起著,送縣醫院吧!”有人把赤腳醫生找來,把手包扎一下,把谷滿抬上車,急急朝縣醫院趕。由于路途遙遠,盡管司機拼命地開,還是晚了,到醫院后,手已經壞死,接不上了。就這樣,谷滿成了一只手。 有米呆了,手拿著菜刀不知所措,足有半個時辰。還是石蛋爹給他提了個醒兒:“還等公安局來抓你呀?” 有米把菜刀揣進懷里,接過三嬸給收拾的包裹,走出大門,回頭朝院子里的本家和親戚們“撲通”跪倒:“我娘靠大伙關照了,我給你們磕頭了。”然后起身,抹著眼淚,急匆匆地朝河灘跑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荊棘叢生的山梁背后。這時,有米娘披頭散發,又扭扭搭搭地朝村口走去:“有米,我的兒啊,你可別回來呀……” 眾人望著這凄慘的場景,男的搖搖頭走了,女的擦著紅紅的眼睛跟在三嬸身后,走出老街橫巷來到河邊,將有米娘拽回來。在以后十幾年的漫長歲月中,人們都會看到一個白發蒼蒼、佝僂著身子、拄著一根大巴棍子的老婆婆,風雨無阻,蹣跚在老街上。 在“有米,我的兒啊,你可別回來呀”的顫巍巍的聲音中,公安局的警車來過幾次就再也見不著影子,派出所的警察辦別的案子時順便來老街問過幾次,以后也不問了。主任家族老一輩人伴著幽幽的聲音一個一個走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年輕的都出去打工,谷滿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總之,這個老街轟轟烈烈的大案逐漸淡出人們的記憶,直到有一天有米娘明秀倒在河灘上,這場風波才徹底平息了。   后記 后來,聽說有人在哈爾濱碰到過有米和歐陽玉蓮與他們的四個孩子,又有人說有米與歐陽玉蓮去了海南,一家人在那邊做批發生意,賺了很多錢。總之,老街上再也沒人見過有米與歐陽玉蓮的身影,也許他們再也沒回來過。 作者簡介   李堯隆,湖南臨湘人,現居四川西昌,1985年至今在《作家導刊》《作家》《鄉土》《作家搖籃》《秦川》《岳陽文學》《農村青年》《精短小說》《岳陽日報》等多家報刊發表作品二百多篇(首)。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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